内人广林

[瑞R]不用知道名字。

*有参考。如有巧合纯属雷同。
 *清水。私货很多。
 *成年瑞x少年R
 *标题我随便取的 和内容没关系。



我第一次见到那孩子的时候冬天前的最后一场雨还没有完全停止。黑街淋了半夜的水,道路上净是被砸下来的灰尘或者些别的什么乌黑色的东西,和着污水趴在路面上,此时正不依不饶地牵扯着鞋底。巷子里走出两个居无定所的人,容貌相差无几,棒球棍上带着让人不安的血迹,但更多的是泥水。血红色并不容易留存在这里,在这片街道,血腥的事实被更为沉重的黑色压抑着,像是人们用黑色幽默来填补瞳孔里的空洞一样。

巷子里是一个男孩。大抵已经是半吊着一口气,却硬是要倚靠着墙站起来,全然没有想过他明显已经脱臼的脚腕根本已然不具备支撑站立的能力。我试着伸手帮他一把,却不想对方抬手挥开我的手臂,又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而重新跌坐回泥泞里。我挨了他恼火的一瞪,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的下一轮尝试。他有一对颜色特别的红瞳,单薄外衣下的脊背因为痛苦而蜷曲着,裸露的后颈上露出一截黑色的丝带颈圈,皮肤呈现病态的白色,脆弱却冷硬。

“我很抱歉。”我说着,从大衣内袋里逃出警证放在他眼前。“但是我想你也许需要帮助。你可以相信我。”

“Ricky?”他扯了一下嘴角,却全然没有在笑的意思。“我一直以为那是个女名。”我怔愣了半秒,舔了舔嘴唇把警证收回去,褪下皮质手套一并收进大衣口袋,伸手扶起他,好让他靠在旁边的墙壁上休息。皮肤接触能带来的安抚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会有略超预期的安抚效果,我这样想。或许这是他没有再挥开我的手的原因,但更多的是脱臼带来的疼痛让他懒得再抵抗,努力咬死槽牙才不发出呻吟。他的手冰冷而湿粘,像一具柔软的尸体。于是我用大衣裹住他,希望这件警署特地寄来的慰问品能让他的手掌回温一点。对方冷不丁来一句,没关系吗?这件衣服看着挺贵的。我说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一些,等下你去过医院,我可以把它送给你。

他突然咯咯地笑了。也许这一次不是假笑或者嘲笑。他支起一点上身说虽然你的哄骗方式很让人恼火,警官大人,不过你很幸运,我喜欢蓝色。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指的是我的眼睛。直到视线交汇,而他刚好露出黑发遮挡的瞳孔——与这里每天不断死去,又不断降生的人类似,但又不尽相同。

我询问他的名字,得到了一个简短的两个音节的答复。Kidder,我重复了一遍这个发音,说那你的家庭名呢?他用抿唇来表示自己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短暂地沉默。他又说或许有过,但是不重要了。

我脱口而出那你觉得我的家庭名如何,Abraham。

又是沉默。我开始为自己的莽撞无礼而懊悔。再度发声时Kidder咽了口吐沫问,不好意思,什么?我为这短暂的冲动酿成的尴尬局面而无措,只得硬着头皮说我可以收养你,这样我们就可以共有家庭名。我可以给你稳定的衣食和住处,你也不用三天两头被揍得皮开肉绽。以为的是他答应得很快,很自然地说好啊,何乐不为。不过警官大人,我这个人命比较硬,不太容易死掉,您得做好一辈子的准备。

我借助警署的关系顺利办下手续。他在潦草地养好脚伤后住进我的临时公寓,唯一的几件行李是身上松垮的黑色针织衫和破洞牛仔裤,以及一根串连着一个圆环的颈圈。银色的铁环紧贴着柔软的咽喉,像是刻意暴露出最脆弱的要害。最开始的时候他喜欢蜷着身子睡在沙发上,直接忽视我给他新买下的单人床,比起穿拖鞋更喜欢光脚走路。夜晚在餐桌边阅读或者写画些什么,困了就趴在纸页里度过后半夜,把柔软的额发耷拉在桌面上,白天则大部分时间把脚腕缩进被褥中打盹,或者嚼着罐装的盐津腰果看些动画和历史纪录片。我告诉他可以在我不在的时候随意使用书房,他却只每次带一本书出来,读完了之后送回去,像是在使用图书馆。他在无时无刻不像个置身事外的路人,和我的接触总维持在一个不太礼貌但算是得体的亲近程度,不进也不退,对所有逾越这个边缘的好意不予回应。

冬天已经开始显露出它的枯燥和寒冷难熬。等到大抵第一个走投无路的人被冻死在干燥的垃圾堆中时,我带他出门。Kidder穿着露出膝盖的牛仔裤,裹着我的大衣,只是那尺寸对于他来说过于夸张,像是一件滑稽的袍子。串连着银环的颈圈贴合着皮肤。我把他的手揣进口袋里,自己先被他的体温冻了一个激灵。他逐渐在我这么做的时候不再不抽回手。但无论我多少次提醒他,如果觉得冷就要添加衣物,就像渴了要喝水饿了就吃东西,如果觉得害怕死亡就要求救一样——他从不给予正面都回应。暗红色的虹膜含着瞳孔,像是两个巨大的空洞,沉默地吞食着周围的光,一并连温度也不被接纳。他的体温永远低得吓人,使人联想到尸体,或者人濒死时疲软而湿粘的手指。而我全然不知如何让他暖和起来,就像我不知如何打开那道透明的高墙一样密不透风的防备。回去的路上他替我抱着装了几大盒牛奶的便利店纸袋和一根长面包,我捧着因为工作原因寄养在朋友那里,刚刚取回来的两盆长势旺盛的绿萝。

风雪的实质比它的浪漫外表要残酷得多。而黑街永远不缺风雪,也不缺与融化的薄冰一起留在冬天的人。
 或许事情不全是那么坏的。我徒劳地想。这是接下手头这个案子的调查工作的第二个月,已经有两个警员无故失踪了。我不清楚自己还能在毫无进展的境地里撑多久。我晚归的次数增加到极点,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在夜宵前回来过,而在我几乎是凌晨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回来,在黑暗的公寓楼道里摸索了许久也找不到钥匙孔的时候,kidder会小跑过来帮我开门。隔着门板听到赤足跑过木地板的声音像是被宠物迎接的主人。有时候我进来,看见他脚底团着毛毯,两脚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麦片粥的碗搁在膝盖上。我询问她是否着等我回来,对方却以别过头去看科教纪录片来拒绝回答。我无暇顾及家务的时候他会趁着难得的阳光替我把绿萝搬到阳台上,然后抓一把小米翻上阳台的栏杆,把两条腿架空在护栏外边坐着,运气好都时候会有很多鸽子。与阴晴不定的情绪不同,他似乎并不讨厌晒太阳。

曾经有我受帮助过的老流浪汉说,黑街会在安静地剥夺走你拥有的全部东西让你离开。离开有很多种形式,每种自然也是孑然不同的意义。而死亡是最极端的那种,也是最普遍的一种。或许没有那么坏——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在走到长巷的尽头前没有人知道这是否是条死路,所以那个尽头的结果在行走的过程中会形成无数种想象的可能。

我们开始逐渐变得像一个普通的家庭。当然我并不知道一般寓意上的“普通家庭”是什么景象,至少但比我无数次见证的那些,四分五裂,流血和扭曲的家庭要健全很多。普通——虽然多少有些贬义,但它意味着安全,干燥的房屋和稳定的陪伴。我们在逐渐走近——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他开始显露作为孩子固有的本性。他会待在任何匪夷所思都地方,比如立式冰箱或者书架的顶上,又在我向他张开双臂的时候俯身环住我的脖子。或者把自己塞进沙发椅和茶几的缝隙里摆弄游戏机,再像猫一样一个灵活的转身就钻出来。如果适逢半夜忽降大雪,他就会用冰凉的手指贴在我的脖子上把我弄醒,要求我和他一块去楼顶上待一会,又在被冻得打战之后一进家门就霸道地霸占我的床,抱着枕头缩进我的被子里。雪只有在落地前能保持轻盈,而在安稳地着陆之后等待它的是被鞋底撵成肮脏不堪的泥水的结局。所以只有飘摇不定是美景。这很矛盾。我想。

两个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些。我们开始建立起信任。我给他配了家门的钥匙,告诉他如果外出要在十点以前回来。连同钥匙一并给他的是一把小爪刃,银灰色,轻薄且锋利。并不致命,却可以帮他在缠斗的时候略胜一筹。我们去过水族馆看海豚,站在人满为患(大多是学龄前儿童和小学生)的热带鱼展厅里,和巨大玻璃幕墙里的小丑鱼合影。胶皮上留下他不情愿的表情。

我们都心照不宣,绝口不提过去。

某天我在收拾客厅的时候发现他正枕在自己手臂上小睡,手腕下压着一本精装书,书页翻到画有冰岛的彩页,极光和冰原流动的色彩映在他的脸上。我抽出来书,合起来搁在餐桌他通常用来磊书和速写薄的一角。就在这会他被我弄醒了,磨磨蹭蹭地坐起来,虹膜里含着湿润的水汽。这样的睡眠在以前对他或许过于奢侈,我想。过去时刻警惕着自己是否会在睡梦中被人抹了脖子或者脱了裤子,即便处于深度的睡眠他也能在察觉到异样的瞬间回归清醒——我曾经因为在早饭已经准备好时叫醒他而被惊醒的Kidder兀地掐住喉咙。

你想不想去上学?我问他。你可以接受正规的教育,和很多和你同龄的孩子一起在一个班级里。

你可以变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而不是游荡在社会边缘的弃子。我没有说出这半句话。他从沙发缝里揪出来电视遥控器,咧了咧嘴角说和一群只会扎堆的蠢货像虫子一样地挤在一起,重复那些没有用的知识?我接受过正统教育,我在那里并不比我在这学到得多。
 这世界没有那想得那么糟糕。我脱口而出那你想去冰岛吗?去看极光。他把目光暂时地从滑稽综艺节目上转移到我的身上,视线短暂交汇,我从坍塌了一角的防备里看出点期许来。我只好硬着头皮说下去,说我最近比较忙,等我忙完这一阵子,我们可以趁航道冰封以前搭渡轮过去,也许可以住上几个星期,如果你愿意的话。但是你要穿很厚的衣服。

好啊,他说,那我等着。他漫不经心地答道,却像是打开一个摇摇欲坠的可能性一样。

我沉浸在对于冰原上的公路,星空和人迹罕至的旷野的幻想里,暂时不去想冰冻在停尸间里的几具数量仍然在增加的蹊跷的尸体。

往后的调查进度突然变得极其顺利。我把几次行动的报告打印出来夹在书写板上送到尤娜的办公室,敲了两次门却没人回应。我询问局长的女儿么么。小姑娘含着颗巧克力糖球安静地坐在等候室的门口,捧着两张薄薄的打印纸递给我。

“行动批准。”明显出自洛克之手的字迹。尤娜和弗兰克也在出警的名单中。我瞥见行动地址的一小串黑体字,旁边就是那个熟悉的名字,只是没有我强加上去的那个姓。我逐个单词反复确认,白纸黑字,冰冷的事实让我全身的血液凝固在血管里。
 我的公寓。

我兀地冲出警署,踏着路面上积起的薄冰狂奔起来,肺管里灌满了冰冷的空气,掠过两个街区,路过我们初见的深巷,路过那个他每周都拜访的旧货商店。终于站在半掩着的门前时我却忽然失去了打开它的勇气,怕一开门看见Kidder横死在地板上。

可是没有。门后是他坐在沙发的靠背上耷拉着双腿在速写薄上涂着什么,第一次没有把毯子弄到地上去,而是叠得方方正正的搁在沙发的一角。我生出一股劫后余生般脆弱的庆幸,却并不愉快。他在膝盖上搁着我本该收好在抽屉里的备用配枪,但却没有机会再去拿起来了——在我的视角看不见的地方,有两杆同样的金属正安静地瞄准他。是尤娜和弗兰克。

我径直走向他,像是两个月以来我都会做的那样,把手指搭在他的脖子上,五指拢起后颈的碎发,触碰他微颤的皮肤,掌心贴在那条颈圈上。尤娜和弗兰克从藏匿的地方走出来。看来我错了——其实有一个枪口是留给我的。弗兰克盯着我的眼睛,枪端得很平稳,指腹紧扣在扳机上,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说忘了他,瑞琪。我们会分给你新的住处。

别做傻事。他说

我想起那两页薄薄的呈辞,说真正被枪杀的只有一个连正式公民都算不上的叫鲁比的男孩,然后在场的7个人,不论是否无辜,都被用一柄匕首断送了后路。这样的形象极难以和眼前头发柔软,安静又喜欢话里带刺的男孩联系在一起,却在某些节点诡异地吻合。大抵在那个时候他就扔掉了姓氏,不再属于活人和死者中的任何一个阵营。他用这种方式杀死了自己,封进冰块中,可是仍有逃离出来的温度走过漫长的冰层欺骗了我。我以为我们只相差了十几年的岁月,其实我们之间还隔着一条没有终点的漫长的河流。

你怕疼吗?我问他,在两个已经上膛的枪口前,俯下身去,用大衣的侧摆裹住他,同时从他膝盖上拿起了那把已经上膛的左轮。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垂下眼皮半含着暗红色虹膜里的空洞瞳孔,含糊地笑了两声说接下来你要一个人去冰岛吗?声音像是随时会融化在空气里,却毫无恐惧和绝望。我感觉着他冰冷的手指蜷缩在这一隅短暂且致命的温暖里,单薄的骨骼硌着我的肩膀。

尤娜冷冷地打断说瑞琪,无论他是你的养子还是情妇,你都应该知道自己此刻需要做什么。Kidder突然笑起来,说对不住了,警官大人。血迹清洗起来很费事。但是好消息是,你不用继续做一辈子的准备了。我咳出来两声颤抖的笑意,枪管抵住他的后颈说那可不行。我们都会下地狱的。所以你要等我。我们一起。飞蛾扑火是一起,万劫不复也是一起。
 我扣下扳机。

一个月以后他们找到了Kidder的临时住处。尤娜打电话叫我回去,在电话里欲言又止。我按着他们给的地址找到那个不堪回忆堆成的废墟。只是一只被丢弃的集装箱改成的临时住处。其中一角堆着半人高的书籍和写满字的破旧线装本,一个木箱子作为桌子,蘸水笔还插在墨水瓶中,表面净是结了块的坑坑洼洼的墨迹。铁皮用粉笔写了很多混乱的字符。在我走进去的时候所有在场的人识趣地退了出去。我踱了两步,略过那些烙刻着他的日常轨迹的微小细节,却没有什么缅怀旧人的心情,只在书堆前席地而坐,抽出最上面那个只写了一半的牛皮本潦草地翻开。

纸页里掉出来两张的相片。其中一张是褪了色的老式胶皮,大概Kidder小的时候,穿着考究的厚毛衣站在一男一女的簇拥里,手里握着一束天堂鸟,仰起脸对着镜头毫无防备地笑。男人和女人的脸却被用油漆笔覆盖上了。另一张则是拍立得相片,稍大了一点的Kidder站在一砖矮墙前,和我见过的一样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别着脸,身边是矮他一头,容貌干净的男孩,有着和小时候的Kidder相似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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